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:四叔曾跟我说过，在都尉府办差最忌妇人之仁。可我实在不忍焚毁一个老人费尽八年心血写成的巨著。且圣上交代过我，施先生是他的朋友，不让我轻慢于施先生。唉，焚人家的书，人家怎么可能心平气和的接受？这可真是进退两难。常歌翻来覆去睡不着。他索性披上了衣服，在施宅后院踱步散心。
今年冬天江南的天气酷寒，夜空中又下起了雪。常歌来到了柳树林中，看到瓦房内的烛光依旧摇曳着。他心忖:这都后半夜了，施先生该不会还在奋笔疾书吧？
走近一看，果然如此！施耐庵边佝偻着身子伏在案前写着书，边不住的咳嗽。
常歌走进了瓦房:“施先生，还没睡啊。”
施耐庵道:“常千户，你怎么来了？是住的不习惯睡不着么？”
常歌道:“住的还算习惯，只是心中有愁事。”
施耐庵点点头:“在都尉府那样的衙门办差，没有愁事才怪。坐吧，咱们围炉聊一会儿。”
常歌跟施耐庵坐到路边。施耐庵笑道:“今天这场雪下得好啊。正好让我想出了林教头风雪山神庙的新桥段。我已经加进了书中。”
常歌问:“林教头？施先生可否给我讲讲他的故事？”
施耐庵道:“好。”随后他神采奕奕的侃侃而谈:“这林冲教头本是大宋八十万禁军教头。禁军教头就像是咱们大明皇宫里的大汉将军。虽听上去官职很大，其实只是军中小将。不过林冲有一身好武艺，枪法如神。奸臣高俅的干儿子外出，调戏了林冲如花似玉的美妻......”
施耐庵用了整整半个时辰，给常歌讲述了林冲的故事。常歌完全融入了故事当中，暗自出神。
片刻后常歌道:“施先生，我不懂写书。却有个建议。”
施耐庵问:“哦？什么建议？”
常歌道:“您刚才说水泊梁山一共有一百零八条好汉，鼎盛之时有足足十万兵马。我在想，大丈夫当为国征战。为什么不让他们接受大宋朝廷的招安，成为官军。为大宋北御辽人，内平贼寇呢？”
施耐庵虽然行为乖张怪异，却不是个蠢人。应该说能够写出几十万巨著的，都是聪明人。他马上从常歌的话音中听出了端倪。他道:“常千户，是不是圣上对这书不太满意？”
常歌道:“施先生，我是个直肠子，在您这样的大文豪面前有什么说什么。您的书讲的是造反的事。说句大不敬的话，圣上是借着红巾军造反元廷的机会，横扫寰宇，一统九州的。圣上还是吴王时，定然会喜欢这本书。可他老人家如今已是九五之尊，大明天子。历代天子最忌讳的就是百姓造反。”
施耐庵一声叹息:“其实这事我早有预料。你给我交个实底。以我与圣上的交情，若我执意将《水浒》写完，会招来杀身之祸么？”
常歌向施耐庵亮出了底牌:“施先生，实不相瞒。此次我来兴化，是受了圣上旨意，前来焚毁《水浒》书稿的。”
施耐庵一愣神，随后一阵剧烈的咳嗽。
常歌赶紧起身，替施耐庵捋了捋后背顺了顺气:“施先生切勿怪罪，我是圣上的家奴。圣上的旨意我只能遵循。不过我刚刚在想，如果您将书里的故事改一改。让梁山好汉接受招安，成为官军，保家卫国，护佑黎民。或许这部书还有一线生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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